【專欄文章】2019年9月3日 抗癌之路 NOW.COM

一個月前，我的貓兒子「堅堅」確診了癌症。

和人類的世界有點不同。動物自己本身並不會受到壞消息所影響，我的貓貓只是很不滿我把牠帶到陌生地方，X光超聲波斷層掃描……被陌生人舞弄了一天，只想回家！當然牠的爸爸媽媽就像天塌下來的愁雲慘霧了。而牠自己也不知道，將要「被逼」走上了抗癌之路。

是，動物本身應該沒有什麼「抗癌」的意識，或什麼戰勝病魔的決心。而我呢，腦海裡已出現了plan A plan B 及plan C……最樂觀預期，最現實盤算，最悲觀結果等等等等…… 在我苦苦躊躇之際，堅堅只管在家中埋頭苦吃！

這些年來，我在醫院見證了無數動物遇上各式各樣的癌症，也陪伴著很多客人去陪伴著他們的子女行過這條抗癌之路。由最普遍的淋巴癌，到不同部位不同器官，肺、肝、胰、腎、鼻腔、口腔、骨胳、乳腺…不一而足，基本上和人一樣，癌細胞一旦來襲，像洪水猛獸，防不勝防。至於是否癌症比以前猖獗，還是動物醫學進步了以至確診個案多了？還是多了主人願意求醫？我不得而知。

我只知道，和動物一起抗癌，可能比人類的抗癌路還要複雜，還要糾結。

從掃描的結果顯示，堅堅的耳道及鼻腔已佈滿了腫瘤。專家報告也指出是惡性的機會很大。基於堅堅的耳道已不斷排出惡臭的膿液，第一步先將耳道連腫瘤一併切除似乎是必然的選擇，至於之後的治療方案：化療？第二次第三次手術？其實都是見步行步。這一點，人又何嘗不是？！

我幫堅堅做了這個決定，雖然我知牠絕不願意接受一個三個小時的手術。如果牠知道有可能醒不過來，以後再見不到爸媽，又或者有風險令癌細胞加速擴散……牠應該會選擇順其自然，多一刀不如少一刀。

但我還是相信自己的，還是以為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為子女好。況且，我對自己的醫生很有信心。

手術當然是成功的，堅堅醒過來是一臉不忿，而且過後還要每日24小時被那怪物（頭罩）箍在頸上，我知牠一定很痛恨我。手術後的一個星期，可能是牠一生最不快樂的時間，也是我們兩父子關係最惡劣的時間。看著牠終日愁眉苦臉，發狂的想掙脫那頭罩，我明白牠有多苦，而牠卻不知我有多心痛。我告訴牠，我們已成功走過了第一段的抗癌之路，很快我們可以回復正常生活，可以快樂的再活……噢！那刻我才驚覺堅堅都十二歲了，即使成功抗癌，還可多活幾多年？

一星期過去了，堅堅可以拆線了，可以重見天日了。我和醫生對牠術後的康復甚是滿意。躊躇滿志的計劃著下一步：為堅堅進行一個更大的手術，把鼻腔的腫瘤都徹底切除，然後再進行化療。但我要求先讓兒子過一星期無頭罩的、自由自在的日子。這一點，我相信牠是絕對贊成。

那星期，堅堅吃得很好，睡得很好，彷佛想告訴我，爸爸，這就是最好的，請不要自作聰明了。事實上，我也開始猶疑了，真的要再做手術嗎？這次風險我冒得起嗎？ 這些問題，每晚我都在問我的兒子，而牠只知緊緊伏在我的大腿上睡，很不負責任的不置可否。

我自以為，自己開設了設備完善的動物醫院，有很好的醫生，沒理由不讓兒子接受最好的治療吧。然而，人的能力與智慧其實很有限，至少敵不過癌。當我們麻醉了堅堅，準備進行另一個手術時，才發覺腫瘤已急促擴散到口腔週圍，我站在兒子面前，沒花了太多時間，就決定了終止手術。

抗癌之路沒有終止，卻換了是快樂抗爭。這兩個星期，堅堅喜歡吃什麼我都給牠吃，而且吃得比之前兇！以前喜歡獨睡的牠，每晚都跳上床睡在我的旁邊，在我耳邊呼呼的噴氣。大清早，當我發現兒子還暖暖的在我懷裡，還好好的活著，我覺得牠比我強得太多太多了！

所謂抗癌，可能是自負的人類很一廂情願的事。